迎新晚會後臺。

周綏安趕過去的時候, 化妝間裏一片混亂。

他在人群中找到了無頭蒼蠅一樣拿著手機原地打轉的沈含之。

沈含之看見了他就跟見到了救星一樣。

“天吶，你終於來了！”

周綏安皺眉：

“什麽情況啊？你說張慎不來了，什麽意思？”

沈含之也很無語。

“不知道啊, 剛才他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，說他不來了, 然後就把電話掛了，我再打過去他就關機了。”

她說著，向周綏安示意了一下拿在手裏的手機。

嘈雜的化妝間裏, 一陣機械女聲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。

“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……”

周綏安濃眉緊擰, 咬著牙暗罵了一句：

“靠！他跳C位他不來？！”

沈含之抓住了他的胳臂, 眼神懇切：

“現在沒辦法了, 要不, 你替他上吧！”

周綏安明顯一楞：

“我上？”

“是啊, 舞是你編的, 沒人比你更合適了。”

周綏安皺著眉，似乎在掙紮。

沈含之雙手合十, 撲閃著眼睛祈求道：

“拜托了！周大帥哥！這個節目我們都排了半個多月了, 你也不想最後上不了吧？”

周綏安還是有些猶豫。

“可是學校裏不允許高三年級的學生上臺表演。”

學校裏確實一直有這個規定，而且今天禮堂的前兩排就坐著校長和各班老師, 要是被發現了, 周綏安肯定沒好果子吃, 加上他這次考得不好, 他的班主任孫耀威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。

沈含之似乎也洩了氣。

舞蹈社的其它幾個男生你看我我看你，都有點垂頭喪氣的樣子。

“要不，我們不要C位了, 就直接跳團舞吧。”

“那怎麽行？那樣中間有一段伴奏就空下來了。”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 再過兩個節目就是舞蹈社的節目了。

眾人都不停地想方設法去聯系張慎, 可是那邊一直沒有任何反應。

周綏安抱著手在一旁看著，沈默著沒有說話，過了一會兒，問道：

“演出服在哪裏？”

眾人一楞，全都擡頭看著他。

沈含之最先回過神來，她忙跑到一旁，抱起了一套演出服，塞到了周綏安懷裏。

“在這裏！你跟張慎身材差不多，應該可以穿！”

周綏安接過了那堆衣服，掀開了旁邊換衣間的簾子，鉆了進去，隨後換好了衣服出來。

沈含之又趕緊把他推到了化妝鏡前坐著，隨意地替他抓了個發型出來，噴了一點發膠。

此時前方傳來了主持人的報幕聲。

幾個男生趕緊準備好隊形，正要往舞臺方向走去。

“等一下！”

沈含之突然開口喊住了周綏安。

周綏安疑惑地回過頭，只見沈含之朝他拋了個什麽東西過來，他伸手去接，低頭一看，是一條黑色的蕾絲帶子。

“蒙在眼睛上。”

沈含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，比劃了一下。

“沒有面具，這個好歹能擋點。”

周綏安一楞，隨即點點頭，將那條黑色蕾絲帶子繞在腦後系了起來，蒙上了眼睛。

舞臺後方的巨大幕布被拉開，面前的觀眾席陷入了一片黑暗，看不真切，只有潮水一般的尖叫聲和掌聲向他湧來。

……

從舞臺上下來，周綏安沒有跟舞蹈社的社員們去參加慶功宴，而是直接換了衣服，走出禮堂，約了幾個經常一起打籃球的小夥伴去吃燒烤。

一群男生點了不少東西，正吃得熱鬧。

周綏安突然隱隱約約聽到了江檸的聲音，他還以為是他喝了幾罐小麥飲料出現幻聽了。

可到底是心裏牽掛著，他還是借口“透透氣”走出包廂往樓下看了一眼。

沒想到真的看見了江檸。

她就坐在那裏跟班上的幾個女同學吃著燒烤。

更讓周綏安沒想到的是——

江檸的身影竟然和今天傍晚那個梧桐樹下的少女重疊在了一起。

竟然，是她。

是她，難怪。

那一刻，周綏安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情緒。

驚艷，欣喜，心動，驚喜……這些情緒跟那些被他灌進肚子裏的幾大罐小麥飲料一起，讓他暈暈乎乎的，有些上頭。

……

頭頂的燈光晃了又晃。

周綏安坐在椅子上，拿起旁邊的小麥飲料，剛準備灌進嘴裏。

餘光突然瞥到了坐在他旁邊的江檸。

他如夢初醒般，低頭把那半罐小麥飲料丟進了垃圾桶裏，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橙汁。

此刻，包廂裏的氣氛有些詭異。

安靜中透著一絲尷尬。

周綏安這邊的幾個男生都是原來校籃球隊的，本來幾個男生湊在一起聊聊球賽聊聊美女，都是很平常的。但這下子包廂裏突然多了幾個女生，顯然，他們再聊這些話題就不太合適了。

幾個男生一時間都有點拘謹，講話也不敢太大聲。

女生們也一直低著頭，默默吃著東西，不講話。

一群人中，只有駱大頭還算自在。

他十分熱情地招呼著幾個女生吃東西，還體貼地挨個給她們倒飲料。

“美女，來，喝點椰子汁。”

駱大頭給陳欣茹倒了一杯飲料，陳欣茹接過來，禮貌地道了聲謝，但一口都沒動。

他假裝沒看見，又朝旁邊的齊蕊道：

“美女，你要吃烤魚嗎？這家的烤鯧魚簡直一絕。”

齊蕊的性格比較外向，此刻她也覺得包廂內的氣氛很尷尬，於是很給面子地開口接話道：

“是嗎？我們剛才沒看見有魚。”

駱大頭順勢接道：

“有的，就在冰櫃下面，來，這邊還有一條沒動過的，你們嘗嘗。”

駱大頭雖然嘴上在跟齊蕊說著話，但眼角餘光時不時地在江檸身上掃過，眼看著江檸喝完一杯橙汁了，他逮住機會忙站了起來，孔雀開屏一般拿著一大瓶椰子汁就往江檸的座位那邊去了。

“來，妹妹，我給你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說完，突然手被人一巴掌打開了。

“刺啦”一聲，周綏安單手打開了一罐橘子汽水，倒進了江檸的杯子裏。

駱大頭抱著那瓶椰子汁，楞在了那裏。

直到周綏安擡起頭，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他，他才猛然回過神來，一種涼意從後脊背一路往上爬，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。

“我想喝椰子汁，給我倒一杯吧。”

周綏安望著他，指了指自己的空杯子。

他的表情很正常，語氣也很正常。

駱大頭簡直都要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。

他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，乖乖地給周綏安倒了一杯椰子汁。

這一頓燒烤吃得沒滋沒味的。

火速吃完之後，齊蕊作為女生代表，向幾位男生表達了她們的感謝，然後就迅速開溜。

周綏安見她們要走，也站了起來，拎起了旁邊的書包，朝幾個男生打了個招呼。

“我送送她們。”

幾個男生沖他點了點頭，又叫了一箱小麥飲料和一些烤串，重新放開了擼串喝酒。

陳欣茹看見周綏安要送她們，她本來想拒絕，但猶豫了一會兒，還是沒說什麽。

那個木質樓梯又開始“吱呀”、“吱呀”的響。

陳欣茹她們幾個走在前面，周綏安跟在後面。

下樓之後，江檸看見那一桌社會小青年還在坐在那裏。聽到這邊的動靜，他們的目光都看了過來，一直不懷好意地追隨著她們。

直到看見她們身後還跟著周綏安，那一桌社會小青年的目光頓時收斂了，似乎很忌憚的樣子。

走出燒烤店，已經是夜裏十點多了。

這一片還是很熱鬧。

昏黃的燈光下，熱鬧的夜市裏充斥著各種聲音和食物的香味。

他們一直沿著種滿香樟樹的街道往前走。

一路無言。

陳欣茹她們三個都是住校的，離這邊很近。

大約走了四五分鐘，就已經到了學校的後門。

“你等一下在群裏分享一下實時定位。千萬不要讓他送你到家門口，差不多在小區門口就行了。他要是想送你回家，你就說你家很遠，不順路。總之，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你家的地址。”

陳欣茹把江檸拉到了一邊，湊到她耳邊低聲囑咐道。

江檸聽著陳欣茹這番話。

又是暖心又是好笑。

她和周綏安根本就是住在一起的隔壁鄰居。

簡直順路得不能再順路了。

但江檸什麽也沒說，而是聽話地點點頭。

“知道了。”

江檸都不敢想象，要是讓陳欣茹知道了她就租住在周綏安家裏的院子裏，那會是什麽樣的情景。

陳欣茹那麽討厭周綏安，估計會覺得很膈應吧。

“到家了給我發消息，知道了嗎？”

“一定要小心點。”

陳欣茹的千叮嚀萬囑咐讓江檸莫名有些負罪感，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麽，旁邊的周綏安直接走上前幾步，低頭朝她道：

“走吧。”

江檸點點頭，她和陳欣茹她們道了別，跟著周綏安一起往惠安寺巷的方向走。

夜風很喧囂，也很溫柔。

兩邊的梧桐樹映襯著灰藍色的夜幕，枝葉碧綠可愛。

兩人靜靜地沿著長街往前走。

周遭很安靜，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，只有兩邊昏黃的路燈靜靜地散發著淡淡的暖光。

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。

一陣夜風卷起了地上的落葉，也吹亂了江檸的滿頭烏發，她將那些亂飛的碎發理到了耳後，剛理好，一陣風又吹了過來，她的頭發又長又濃密，此刻被風吹得到處亂飛，看起來倒有點梅超風的感覺。

江檸覺得有幾分尷尬，偏偏今天她還忘記了帶皮筋出來，只能用手抓住自己的頭發，讓它們不要再亂飛了。

餘光裏，周綏安從身後的書包裏摸出了一個什麽，朝她這邊遞了過來。

江檸轉過頭。

昏黃的路燈下，一截黑色蕾絲帶子躺在他的手心，垂下來的尾部被夜風吹得微微擺蕩著。

她楞了一下。

“用這個紮頭發可以嗎？”

他問。

江檸抿了抿唇，猶豫著拿起了那條蕾絲帶子。

路燈的光從兩人身後打了過來。

周綏安的目光盯著女孩投映在地磚上的影子。

她正雙手繞在腦後，吃力地用那條蕾絲帶子綁著頭發。

蕾絲帶子不好借力，她的動作有些笨拙。

周綏安看了一會兒，他的目光從她的影子移到了她的臉上，猶豫著開口問道：

“需要我幫忙嗎？”

江檸楞了一下，隨即猛地搖搖頭。

“我……我自己可以的。”

她的耳根泛紅，雙手抓著那根黑色蕾絲帶子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，隨便地繞著頭發打了兩個結。

周綏安看了一眼江檸綁得亂七八糟的頭發，到底是什麽都沒說。

他收回了視線，繼續看著地面。

夜風依舊喧囂。

兩人轉了個彎，走進了那條老巷子裏。

巷子裏更幽靜昏暗。

風吹動了旁邊的一叢淩霄花墻。

江檸突然聽到周綏安說：

“你還沒回答陳欣茹的問題呢。”

她轉過頭，疑惑地看著他。

“什麽？”

周綏安仰著頭，看著旁邊的那一墻艷麗的淩霄花，嘴角微微勾著笑。

“是那個跳舞的‘學弟’帥，還是我帥？”

江檸楞了。

隨後心跳又不可抑制地加速。

什麽鬼問題？

那兩個人……不都是他自己嗎？

作者有話說：

周綏安：我醋我自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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